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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梦想

  • 来源:火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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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07 00:05:06) 美国人梭罗克斯的旅行笔记的扉页上,引了博尔赫斯的一段话:“一个人开始描绘世界。多年以后,他在一个空间添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画,有省区,有王国,有山,有海湾,有船只,有岛屿,有鱼,有房间,有乐器,有星星,有马匹,还有各色人等。死前不久,他发现自己耐心刻画出来的迷宫一样的线条就是自己的面部轮廓。”

我和梭罗克斯在意义的层面上有点儿臭味相投。他是个作家,也是个旅行者。我去过的地方太少了,所以,只能在意义的层面上和他相通。我不想把他的情形用啰里啰唆的文字硬塞进你的脑袋,你可以通过阅读那本《喜爱空气的人——旅行笔记》去了解他。现在我只说我自己。

我要郑重其事地说: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在我的后半生,能在世界各地走走,每一年都有足够长的一段时间和金钱能保证我做一个纯粹的旅行者。

这几年我略微积攒了一些独自行走的经验。天灾人祸不在我考虑之列,因为这些原本就不属于我掌控的范围。我相信自己能应对旅行中的种种麻烦。比如危险,比如恐惧,比如诱惑,比如孤独。

我的背包很大,我不嫌麻烦地不断收拾它,我发现我所带的物品总能恰到好处地满足我的需求。这些物品大部分是我自备的,但也有些是朋友们想到我能用上给我拿来的。我有一个朋友送的德国产的不锈钢保温壶。去年冬天我去了榆林,那里刚下了大雪,正是过春节,人们都歇息了,整个小城安静的要命。我背着水壶和相机,去了镇北台,然后又去看摩崖石刻。走累了,就在冰天雪地中扫一小块儿干净的地方坐下,安然地饮一盏绿茶。空气很干净,四下里常常见不到半个人的影儿。放眼看,远处是残缺的城墙,是刻着磅礴诗句的崖壁;低头看,杯子里茶叶翻滚,水气袅袅挪挪的升腾上来,混着哈气,心里很受用。这时候,我很是念朋友的好。

还是那次出游。从榆林到西安,我加入了一个散客团去看兵马俑。一车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只有我这个女人是孤身。一路上我没说过一句话,大家看我的眼神儿都怪怪的,我不搭茬儿,只管逍遥自在。返程的时候天将黑了。车行驶在高速路上,面包车的水箱出了毛病,司机居然没有带任何修理工具。一车的人都在那里大呼小叫、一筹莫展。我从背包里摸出了朋友送我的瑞士军刀和袖珍手电,不声不响地递给了司机。车修好了,全车人欢呼着继续往回赶路,我继续听我的音乐保持缄默。那时候,我的确在心里弥漫着来自朋友关怀的温暖。创可贴、打火机、接线板、迷你吹风机……在一个人的旅行中,这些物品是我能把自己照顾得很熨贴的物质保证。

我的独自行走离不开音乐。原来出门一直带着索尼CD机,是兼容MP3的那种。事先把歌或曲刻成MP3碟,这样,即便只带一张碟,音乐也不至于太单调。大前年的夏天去了深圳、香港,中间还因公插飞了一趟四川。几乎是半个月的时间,自己在繁华的都市里走来走去,耳朵里一直塞着耳机。印象最深的是在香港。从前我出门,喜欢先画自制地图,坐什么车,先去哪里后去哪里,都计划得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懒得做计划了。在深圳逛够了,就打算去香港。从罗湖坐火车到九龙下车的时候,我手里只捏着过海关的时候香港旅游局当场发的很简略的地图。出了车站,我有点儿懵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们虽然也都是黄皮肤黑眼睛,可说着我听不懂的香港话,手里的地图根本对不上眼下这号儿。我不害怕,可因为想不明白下一步该如何而有些发呆。我站在高架桥的行人通道上,把音乐开到最大声。音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我冷静下来,先去买了一卡通和地铁日票。我决定按车牌指示,先上车坐几站地,让自己运动起来再说。大约四十分钟吧,我适应了在香港街头一个人漫步。我发现这里的建筑比北京要高大太多,人实在如蚁芥。我终于能体会到开篇提到的那个美国人梭罗克斯所说的“消隐自我”的感觉。我穿着一双舒服的旅游鞋,我开步走,我对自己之于他人微不足道的角色很满意。结果第二天,我发现,自己对从上环到中环到铜锣湾的路线,已经娴熟得不得了。“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这一路,我听得最多的歌曲就是孙燕姿的《遇见》。说真的,这里的风的确来自地铁和人海。

去年夏天出门前,我把CD机换成了iPod。4个G,能存一千首歌的那种。我存了大概两个G的歌曲,流行的,不流行的。我又一个人出了门,大理和丽江。我预想这一路很多时间需要音乐。但实际上听音乐的时间,比我预想的打了一半折扣。我发现自己对音乐的需求局限在相对的范围内——只有人多的时候,我才会拿出来听。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内心更趋向于孤独,我不需要陪伴,我无法忍受的不是一个人的冷清,而是人声的聒噪。

大理比丽江好。我这么说当然是源于自己的感受。相比丽江旅游业的过度开发,大理古城更为宜居,虽然大理古城里的那些景观、酒吧与客栈也都是为游客存在的,但大理古城里的人们更像是在过日子。他们的状态更安详、平和。

在大理,我住在段家的清心庭院。似乎是在古城的北门附近吧。大门口的影壁上题着字,院子里种着金桂树,据说已经是当年第二次开花了,桂花不时地从枝头落下来,香气袭人。二层小楼的楼梯是木头的,我挑了全楼唯一一间有一张大大的红木双人床的房间住下。客人们和我一样,都是安安静静的说话,生怕打搅了别人,或是破坏了清雅的氛围。我每天出门都要跟老板段先生打招呼,晚上回来会说一声“我回来了”,然后在庭院里的藤椅上坐下,沏了茶慢慢聊。说累了就回房洗洗睡下。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iPod里预存的那些音乐和这样的环境不相宜吧,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听它们。

我花了两个白天去踏苍山、观洱海。苍山的青翠绵延不绝,人一走进去就会难见踪迹。我向桃花溪行进。一路上,好鸟相鸣,嘤嘤成韵。正赶上云南的雨季,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是一场雨。因为山体积水多的缘故,水不断地从旁边的崖壁上滴落下来,溅在肩头或脸颊上。渐渐地能看见淙淙的小溪挂在岩石缝儿里,水流不大却湍急,伸手去捞一把,寒气沁人肌肤。再走走,就听到远处传来如雷般巨大的轰鸣声。不用猜想也知道一定是瀑布。走近了,果然。山势本也陡峭,水顺着山的沟壑,一路怒吼着冲下来,野性十足。本想再往深里走走,被两个巡山的老园林工拦住,他们说你一个女人家,还是往人多的地方去吧。我听从了老人们善意的规劝,我们谈话的声音在山谷里变得潮湿、厚重。

第二天我租了一辆自行车游洱海。先坐摆渡,游客们都是去观景阁——?好像是这个地名吧,我不记得了,反正是人造的新景观,我没半点兴趣。抗着自行车上公路,赶上了第一场雨。简易的雨具挡不住裤脚和鞋,脸上也全是雨水。不过这又有何妨?公路上车辆稀少,骑得离人群远些了,才发现洱海的水面其实很开阔。天色阴霾,洱海亦一片灰色。一路听耳边的雨声,也听海(湖)水荡漾。雨停了,还能听到自行车载着我的躯体划破空气带来的呼呼风声。

一路上,我贪婪地睁大眼睛看。第二场雨要来了,那个名叫小普陀的地方,路边的人家门忽然打开,匆匆跑出来女人和大孩子,瞬间就把路边摊晒着巴掌长的小银鱼收拾得利利落落。雨落了,远远能望见孤舟蓑笠翁,他不躲雨,撑着一把大伞,只管在水边不紧不慢的垂钓,好像这雨和他没有半点干系。雨停了,再往前走,路过一个名叫双廊的小镇,集市刚刚散去,一对农人夫妇怀抱着小猪仔正往家赶。峰回路转,车子骑过一片田野,居然就盛开着一塘艳艳的红莲……

诸如此类的场景实在无需旁的音乐,我只需要竖起耳朵好好听。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音乐能比天籁更为动听。

我的独自行走的经验中还应当包括随遇而安,坦然地面对邂逅。

在大理的时候泡“唐朝”吧,读一本不知猴年马月的杂志,有个故事写的很剧本,跟毛娜的故事差不多。毛娜,《好想好想谈恋爱》里面的那个疯丫头,那个号称只恋爱不谈爱情,后来死心塌地嫁给大理一个帅哥的那个。

——扯远了。故事,我本来一直觉得这真是剧本里的故事。

后来,骑车到了丽江边上的束河古镇。在那家叫“守望者”的小店里,我懒洋洋的呆着,跟一个健谈的陌生人东扯西拉。后来进来一个细眉细眼的女人,聊了一会儿,我就大吃一惊了——她是个韩国女人,在北京的大学里工作了若干年头,因为压力太大,用她的话说,简直没有了自己只剩下自卑。于是她到了束河旅游,结果,结果她和“守望者”的老板恋爱了。她已经留下来八个月,且辞了工作,打算和心上人结婚了。

这真不是剧本里的故事。因为后来,那个皮肤黝黑、牙齿洁白的当地男人就坐在她身边,我斜对面的位子上,揽着她的肩,看着她微笑。

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剧本里那样的故事。不过,这下子我信了,它真的存在。我不由得不相信确有爱情美好如如斯。

我这一路却没有故事。从丽江回来,和高客客栈老板的女婿在Q上聊天。他说,在丽江,你就没有故事么?这是个随时随地可能发生浪漫故事的地方啊。我说让我想想啊。

说说和我聊天的陌生人吧。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你们眼里的邂逅。反正我算。

他是大学老师,和我一样,也做过义工。他讲了很多行走的故事,我爱听极了。这人比我酷,他出了门就关手机。我不敢,毕竟我是女人。他说他父母从四川来,是兵团的,他从小长在西双版纳。他说有一次去西双版纳,走的是夜路。黑暗中,他推醒了同行的人,说西双版纳到了。旁人不信,结果真的是到了。问他如何判断的,他说是气息——他说西双版纳有那种橡胶的味道,很独特。如同我闻着海腥味道就抽风般的思乡,他闻见橡胶的气味就兴奋地不得了。

我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他住在束河,我要返回丽江。我们聊得很投机,我可以留下来住在这家客栈,可我不想。都是喜欢独自行走的人,听了他那么多行走的故事,已经很知足了。

就在束河小镇的这个下午,我和陌生人聊天到傍晚,我记得最后是我起身,抱抱拳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后会有期。这哪里算的故事呢?邂逅而已。

在Q上,我回复客栈老板的女婿说,没有啊,没有艳遇,只有邂逅。

还有一次,在高客客栈,我遇见一个女人。她也是独自来丽江,也是北京人,居然和我一样大,同一届的。下着小雨,我们各自捧着一盏茶,就坐在客栈庭院里的大伞下闲聊。说工作,说家庭,说男人。我和她相像得令彼此都感到讶异。她说她活了这么大,从没遇见一个女人和她仿佛到了如此程度。我也颇有同感。 坐聊了一下午,颇有惺惺惜惺惺的意思。雨停了,我起身逛街。我们依然是各走各的路,谁都没有要再联络的意思。

邂逅的感觉好像美酒,醇厚而令人回味。跟性别无关,只跟心境有关。

现在回想起来,健谈的陌生男人与那个和我惺惺相惜的北京女人的影像都已经演绎成了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 它们代表着我若干年来所行走的旅途中填描的“各色人等”。如同开篇美国人所引的博尔赫斯的那段话所表述的,我知道它们终将与那些省区,山,海湾,船只,岛屿,鱼,房间,乐器,星星,马匹等等共同组成属于我自己的图画。而我也终将会发现,我“自己耐心刻画出来的迷宫一样的线条就是自己的面部轮廓。”

走路也会上瘾的。越走越想走,越走心想野。世界无限大,梦想无限多。我又不是有钱人,期待于此生的,就是始终保有这份闲心思,然后还有闲劲头,再能有些足以应付最低限度走路需要的闲钱,走下去,走下去,我想,我就会离这个梦想越来越近,这世界就会在它的怀里,让我发现更多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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